叫我悦悦就好

又过了一年,我希望人人都好,我也都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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@春小喜 爱我CP~

[叶张]时光树

*旧文重发,童话里都是骗人的,各位高考加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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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镇子东头有一棵古老的大树,枝繁叶茂,高入云霄,从树底下直直地看上去,那错综复杂的枝干就像一座建筑在半空中的城池,城池中或许居住着金花鼠和百灵鸟的精灵。大树没有名字,更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时候、什么人种下的,从镇长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是拖鼻涕小孩儿的时候,它就扎根在这里了,镇子里的人都传说,这棵树可以通往天堂,而从这里爬上天堂的人,都会实现所有愿望。

  叶修坐在低矮的树桠上,无所事事地拿弹弓吓唬鸟雀,树下坐着张新杰。

  “真是无聊啊——”树上的少年拖长语调伸懒腰,“就没有点事可以做吗?”

  张新杰的目光保持在手中的书本上,平静地说:“不是无事可做,是你懒得去做,教堂后厨的地你洗了吗?院子里的白月季你修剪了吗?今天份的经文你抄了吗?还有花栗鼠啃坏的笼子,牧师先生早起念叨了三遍。”

  “换个话题!”叶修迅速换了个姿势,似乎这样就能把刚才的对话全都忘却了。他拽起一根狗尾巴草,伸长了胳膊垂到张新杰面前,晃了又晃,成功逗得乖乖用功的少年把注意力分给了他。

  “叶修。”张新杰严肃地叫着叶修的名字,这代表他有点生气了。

  然而叶修一点也不怕他生气,从树上跳下来,挤坐到他身边,撞了撞他的肩膀说:“你也听说过,这棵树可以通往天堂吧?”

  两个人一起仰头。大树的树干如此粗壮,十个叶修手拉手都抱不过来,树冠是那样的高,用力眯眼睛也看不到尽头。午后的阳光透过繁密的叶片洒下来,碎金一样,惬意极了。

  “只是传说而已。”

  叶修的眼睛闪闪发亮:“我们爬上去验证一下吧,一定会很有趣!”

  “没有兴趣。”张新杰一口拒绝,顺便把书翻过了一页。

  “那好吧,我只好自己去了。”叶修无奈地站起来,拍拍裤子上的土,“放心,如果发现了天堂,我会记得从那里带点好吃的给你。”

  他是一个实干家,决定了,二话不说就开始攀爬,爬着爬着,忽然听到下面有响动,低头一看,张新杰板着脸,到底还是跟上来了。

  “哈哈哈,我就知道你够朋友。”叶修快活地笑起来。

  “牧师先生说,要我看着你别闯祸。”张新杰搬出收养他们的牧师做挡箭牌,很快和叶修爬到了一样的高度。


  树干一开始还是笔直粗壮的,越往上爬,渐渐就分出了许多枝杈,枝杈都差不多粗细,交通生长着,再也不知道那条才是向上的正确道路。每一条枝杈上都长着大大小小的不知名果实,皮薄汁美,像山竹一样甘甜,吃几个既不渴也不饿了。

  太阳和月亮捉起了迷藏,都躲到了不知哪里,然而枝条和叶片莹莹地闪烁着幽光,把路途照得清晰可见。有时候会起风,吹得人只能紧紧抱住叶茎;有时候还会飘过来一小片云彩,撒上几个雨点儿,两个少年就肩并肩掀起一片足够大的叶子钻进去。叶修有一把伞,放在张新杰头上转啊转的,把漏网的雨珠儿甩成水雾。

  爬了不知道多久,叶修在一处岔口停下来,东张西望了一会儿,忽然指着旁边说:“那里有蘑菇!”

  浅蓝色的蘑菇也看到了他们,慢吞吞地开口:“你们好啊,我是蘑菇。”

  “蘑菇,你能告诉我们,哪边是通往天堂的路吗?”

  蘑菇露出了矜持的微笑:“能,但是我有点口渴,你们能帮我采集一些露水吗?”

  “要露水干什么,这不有果子吗,味道更好。”叶修说着,捏碎了几枚鲜红的果实,粘稠的汁液瞬间喷满了蘑菇亮丽的蓝伞盖,画风一下子诡异起来。

  “……”

  “够不够?够了就给我们指路呗。”

  “上下既是相反,也是相通;左右既是相对,也是相连;一边是天堂,一边是炼狱,炼狱旁边即是天堂,天堂旁边即是炼狱。那么你们所去的方向还重要吗?”蘑菇面无表情地说。

  “哦,”叶修问张新杰,“你喜欢蘑菇汤吗?我们炖了他怎么样?”

  张新杰蹲下,戳戳蘑菇湿漉漉的伞盖:“可以试试,虽然我觉得这颜色的蘑菇一定是毒蘑菇。”

  蘑菇上突然爬出一只毛毛虫,狠狠在张新杰手指上咬了一口。

  金灿灿的毛毛虫骄傲地抬起半个身子,高声吵嚷:“蘑菇给你指路已经很瞧得起你了,你居然还不领情,知不知道刚刚那两句是多么有哲理的蘑菇语录?虽然我也没听懂,不过我知道你随便参悟一下就足够享用一生了!少年,再不知好歹,咬掉你的手指哦!”

  话音未落,叶修拾起它,远远地丢到了另一条树枝上,毛毛虫一定尖叫了,可是距离太远,这边已经听不到了。叶修掏掏耳朵,平复了一下刚刚受到的噪声伤害,说:“看来问路不可靠,我们来掷硬币吧。”

  “好吧。”反正也没别的办法,张新杰同意了。

  硬币高高飞起,重重落下,不偏不倚落回了叶修的脚下。

  “这说明我们应该原地不动吗?”

  “不,这说明你不会掷硬币。”

  叶修从善如流:“那你来,掷到哪边就走哪边。”

  张新杰点点头,捡起硬币用力一抛,然后——硬币不见了。

  两个人瞪大眼睛四处寻找,脖子都酸了也没有看到。

  “……”掷硬币的少年脸红起来,越来越红。

  “走这边。”叶修当机立断,随便挑选了一个方向,及时阻止了小伙伴因为过度发热而自燃。

  张新杰是个生活习惯十分良好的人,即使在爬树,这一点也没有改变,所以当他见到叶修把吃剩的果皮随手乱扔的时候,立刻出声制止:“不要乱扔东西,这么高会砸伤别人的。”

  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叶修说着丢掉了刚啃完的果核,果核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旋儿,落在一个蜂巢里。

  一窝马蜂惊慌失措地飞出来,彷徨了一小下,笔直地朝罪魁祸首的两个人飞过来。

  “我靠,快跑!”叶修二话不说,怀里的果子也不要了,蹭蹭蹭往上爬去。

  “就说了不要乱扔东西!”张新杰也跟着蹭蹭蹭加速,还不忘抓紧时间谆谆教导。

  “是是是以后都听你的牧师大人!但是现在,你倒是爬快一点儿啊!”

  两个人仓皇逃走,但不论怎么快跑,马蜂们都一如既往地追在后面,其架势之凶狠,行动之执着,让两人毫不怀疑被追上的惨痛后果。

  张新杰率先停下,摇晃着手里的十字架,雾蒙蒙的白光向马蜂群笼罩过去。马蜂们像是被这圣洁的光抚慰了,大多数在空中转了几圈,就摇摇晃晃飞回去老巢,只有少部分还保持着旺盛的斗志,蛮横地冲撞过来。

  一把伞忽然从头上垂了下来,潇洒地旋转着,张新杰抬头看去,只见叶修双脚勾住枝干,整个人倒挂下来,握着伞柄的双手不停旋转,把雨伞耍得像风车一样,“啪啪啪”不断有马蜂撞在伞面上,好像平日里砸下又被甩飞的雨点。

  一如霏雨天气为他撑伞一样,挡住了这一场颠倒的雨。


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枝条周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,红的黄的蓝的粉的,要是有花粉过敏的人呆在这里,只需要一个呼吸,肯定会闭着眼睛从树上栽下去。

  花朵们好奇地打量两个陌生的过路少年,但是不肯跟他们说话,叶修问了几声得不到回应,试图去拽两朵下来,吓得所有的花都合起了自己的花苞,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了。幸好张新杰脚边的一株含羞草仰头看了看他,觉得他无害似的,从缝隙里羞答答指了个方向。

  张新杰道过谢,和叶修顺着含羞草指的方向继续前进。没过多久,他们看到了一株与众不同的凤仙,它有点忧郁地在微风里摇曳生姿,百花都心悦诚服地簇拥在他周围。

  张新杰走过去,彬彬有礼地问:“你好,凤仙花先生,请问你知道怎么去天堂吗?”

  叶修叼着一片叶子,被勒令站在远处不许过来。

  凤仙花侧过头,笑道:“知道呀,你先左脚离地,然后右脚离地,啊——啪!就到天堂了。哦不好意思,这个方法也有一半的可能是进入炼狱。”

  “……那你介意给我演示一下吗?”

  “当然介意!天堂有什么好玩的,我才不想去呢,我这个百花王国就是最棒的天堂了。你去天堂又打算做什么呢?是为了寻找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,还是为了如花似玉的年轻美人儿?”

  “都不是,我的朋友想去看看,我陪着他。”

  “真让人羡慕啊。”凤仙花看了看叶修,“我以前也有一个朋友,他每天晚上用玻璃屏风把我围起来,不过后来他不见了。”

  张新杰觉得凤仙花有点难过,花儿很快振奋了精神,抖落了一簇花瓣给他:“拿着这个,少年,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涂抹你的指甲。”

  我不会涂抹指甲的。张新杰暗暗想,不过他没有拒绝花儿的好意,郑重地收下了。

  “你要去的地方,从这里往右数到第三个交叉口,沿着那条枝干往上爬三个小时,左转,这时候你会见到一只巨大的独爪鸟,越过它,就是通往天堂的正确路径了。”

  “谢谢你,凤仙花先生。”

  “不客气,有时间再回来看看我吧,虽然去那里的人还从没有回来过的。”凤仙花叹着气说。

  这棵树实在太巨大了,他们走了整整一天一夜,才数到第三个交叉口。这时候,一只长得不赖的猫头鹰飞过来,扑腾着翅膀叫嚣:“喂,小子,把你手里的花瓣交出来!”

  “你要花瓣做什么?”叶修问。

  “听说那朵凤仙花把花瓣给了你们,它的花瓣是世界上最美的,我要拿最美的花送给我喜欢的人,可是它所在的地方太难找了,我就来找你们啦!”

  “这样啊,可是我不喜欢你,不愿意把花给你啊。”

  “哈,那就看我抢过来吧!”猫头鹰说着,一个俯冲,翅膀在空中刮起了凛冽的风,张新杰猝不及防,被风刃扫了一下,顿时往树下栽去。身子刚刚悬空,就被一只手牢牢抓住,是叶修及时反应过来了。

  叶修一手抓着他,另一手拽着枝干凸起的一个小分杈,两人吊在分杈下面摇摇欲坠。

  猫头鹰怪笑一声,潇洒地转了一百八十度,再次冲了过来,尖利的喙直啄向叶修的脸。

  危机之中,张新杰忽然想起了牧师先生讲过的故事:如果夜里猫头鹰叫,那是在数人的眉毛,一旦被它数清,眉毛的主人就会被死神带走。如果不想让它数,就要把鞋子倒扣过来摆在床头,这样猫头鹰就会逃走了。

  所以,猫头鹰是怕鞋子的吗?

  张新杰来不及多考虑,用力一踢,脚上的鞋子飞了出去,正好敲在猫头鹰脑袋上,猫头鹰大叫一声,像被超级可怕的东西击中似的,果真仓皇逃走了。

  叶修一点点把他拉上来,两人坐在树杈上直喘气,叶修问:“你还好吧?”

  “嗯,没事。”

  但是重新上路的时候出现了问题,张新杰没了鞋子,白嫩的脚踩在粗糙的树枝上,很快磨出了血痕。

  叶修退回来几步,抓住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:“我背你吧。”

  “不用……”

  “我力气大。”叶修不容置疑地说。

  于是张新杰被他负在背上。叶修的力气真的很大,背着一个人,前进的速度一点也没慢下来,动作也很稳,生怕把背上的人颠下去。

  张新杰把脸贴在他的后颈上。


  他们来到了凤仙花所说的独爪鸟面前。

  独爪鸟的一只眼睛比另一只稍大一些,它斜着眼看他们,以便让两只眼睛看起来差相仿佛:“你们要从这儿经过吗?”

  “是的,可以让一让吗?你把路口全堵住了。”

  “如果你们肯听我的建议,就转身回去吧,再往前走,会遭遇很不好的事。尤其是你,”它看向张新杰,“你的生命会有危险,你将会死亡。”

  “喂,你要是不打算请我们吃烤野鸟,就闭嘴让开。”叶修合住的伞在左手心里敲了敲,不善地说。

  “好吧。”独爪鸟很无奈,“我是这个路口的看守,要通过这里,必须回答我三个问题。”

  “在回答你之前,你得先告诉我,你为什么只有一只爪子,为什么要在这里做看守?你蹲在这里多久了,蹲了这么长时间爪子不麻吗?你为什么要向过路的人问问题,你是十万个为什么?你是因为问题太多了,所以变成大小眼的吗?你什么都要问别人,那你自己的智商怎么成长?”叶修一脸好奇地问。

  “我……”独爪鸟茫然了。

  “你连自己为什么要做看守都不知道,为什么还要坚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?你是谁,你在做什么,你的价值在哪里?这些你都能在自己的精神海里找到答案吗?你的过去因何而终结,你的现在因何而存在,你的未来因何而延续?你的本我、自我和超我能在你的看守事业中达成平衡吗?”张新杰接着问。

  “我是这里的看守……”

  “你看守着什么?看守对你意味着什么?在你之前这里可曾有看守,看守往何处去了?在你之后这里可会有看守,看守将从何处来?你既不是永恒的,这个路口也不是永恒的,是你看守着这个路口,还是这个路口在看守着你?既然双方都不能恒久,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看守?”

  “……”

  张新杰推推眼镜,总结:“所以说,你的看守是没有意义的,退休吧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叶修适当显示了他的宽宏大量,说:“好了,虽然我们的问题你一个也回答不出,但我们就很善良,愿意指点你一下,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。”

  “你们……到底是……什么人……”

  “我们是帮你解答问题的恩人啊,连这个都不记得了,你的记忆力果然也有问题,退休吧,退休吧。”

  独爪鸟剧烈地抖了一下,毅然松开了爪子,从树上掉下去了。


  没有了独爪鸟的拦路,两人很快爬到了大树的最顶端,一扇高大的红漆门呈现在他们面前。

  “进去吗?”张新杰问。

  叶修用实际行动回答——走上前去,用力推开了门。

  这一刻,无数彩花当头洒下,乐团欢快地奏响了迎宾的礼乐,长长的红地毯从大门这一头铺陈开,直通到另一头华衮冠冕的国王脚下。

  “额……这里是天堂?”

  国王慈和地望着他:“你好,我的勇士,恭喜你来到了我们的国家。这里不是天堂,却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国度,凡人也只能到达这里了。我老了,正想找一个接班人,如果你愿意,我将把我的王位让给你,把我美丽的女儿也嫁给你,我所有的财富都给她做嫁妆。你愿意吗?”

  “好像还挺有趣的。”叶修回身把张新杰拉进来,“那我的朋友呢,你有什么可以给他的?”

  “亲爱的勇士,我的王位只有一个,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女儿,可以嫁给你的朋友。”

  叶修征询地望着张新杰,后者低垂了眉眼,摇摇头:“不,谢谢国王,我不想要娶你的女儿。”

  “我的孩子,你必须接受一样我的礼物,否则老人家的心会不安宁,你的朋友也无法顺利做我的女婿,继任我的王位。”

  “那么,我就要这只海螺吧。”张新杰随手指了国王脖子上带的坠饰,他没什么想要的,如果是海螺的话,离开的时候寂寞了,还可以吹响它给自己听。

  “如你所愿,我的孩子。”国王摘下那只海螺,亲手挂到了他的脖子上。


  张新杰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,他知道叶修和美丽的公主正在月光下约会,他们可能走在小河边,随手捡几颗鹅卵石,低声说着无聊而甜蜜的话。满天的星星都流转着笑靥,为他们祝福。

  他把海螺放在唇边,轻轻吹了一口气,海螺却闷声不响。

  “嘿,你这样吹是不行的。”一个声音从窗口传进来。

  “谁在那里?”

  “是我。”独爪鸟飞到窗框上,它不再像蹲守路口时那么巨大,缩成了鸽子大小,窗口的吊钟花碎碎地垂下来,给它头顶戴上了花冠,“听我说,别管什么海螺了,你有危险。你的朋友本该意识到的,可男人一旦沉迷爱情,就什么都看不见了。你得离开这儿。”

  “我们有危险?”

  “不,我说的是你,如果你不走,你就会死在这儿。”

  张新杰叹口气:“我会走的,等到主持完他的婚礼。这是我答应他的。”

  独爪鸟连连摇头:“那就没有人能救你了。唉,我喜欢那只海螺,如果你死了,记得把它留给我。”

  “好的。”

  鸟儿无奈地飞走了,张新杰抚摸着那只默不作声的海螺,露出了细微的苦笑。

 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,叶修捧了一小堆石头,放在张新杰房间的桌子上。

  他和在镇子的时候截然不同,换上了华丽的长衣服,头发梳得一丝不乱,连腰间悬挂的雨伞也变成了镶宝石的佩剑。整个人因为爱情的滋润焕然一新。

  “这是什么?”

  “你不是喜欢石头么,特意给你捡回来的。”

  这些石头有的鲜艳润泽,像火红的石榴;有的纹理鲜明,石脊上天然生成了文字;还有的形状奇特,仿佛雕琢好的小动物。都是很好看的小石头,一定是很用心才收集来的。

  张新杰挨个拨过去,直到看完最后一颗,才笑着说:“我马上要离开了,带着这些不方便,就不要了吧。”

  叶修皱起眉头:“不是说了让你留下来,为什么非要走?”

  “我们两个都不回去,牧师先生会担心的。”他拍了拍叶修的肩膀,“放心吧,如果有时间,我会回来看你。”

  “不行,大树上那么多危险,你一个人怎么过得去?”叶修一拍桌子,做了决定,“那我们就一起走吧,回镇上去!”

  “那么公主呢?”

  “公主……”叶修迟疑了一下。

  “别傻了,你的故事就在这里,而我,也会继续寻找我自己的故事。所以,再见了叶修。”张新杰用力微笑。

  “你笑得真好看,可是我看了,觉得很难过。”叶修诚实地说。

  张新杰再也笑不下去,安静地闭上了眼睛。


  公主慌乱地跑进国王的房间:“父王,我的勇士要离开了!”

  “哦?他这么跟你说的?”国王吃惊地站起来。

  “不,我躲在门外,听到他和他的朋友这么说。因为他的朋友要走了,而他放心不下。”

  “放心吧,我最宝贝的女儿,我保证,你爱的人是不会离开你的。”国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。

  公主懵懂地点了点头。


  “下午好,先生,勇士大人托我转告您,他在森林里等您。”一个士兵对张新杰说。

  张新杰疑惑地走进了森林,不明白叶修又在做什么。然而他在约定的地方没有看到叶修,只看到了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,这些怪物体型不大,有着尖利的红指甲,嘴巴大大地张开,腥臭的涎水不停滴落下来。

  怎么回事,叶修呢?

  “嗷——”怪物们挥舞着爪子,向张新杰扑过来。

  张新杰连退几步,靠在一棵大树上,额头布满了冷汗。就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,怪物的动作忽然停止了。

  一位巫婆从怪物的包围圈外走出来,在空气中嗅了两下,用她尖利的声音说:“我闻到了凤仙花的香气,是你带着凤仙花的花瓣吗?”

  “是的,是我。”

  “很好,国王要我来杀你,但是我喜欢红颜色的指甲,你看看我的这些孩子们就知道了。我尝试过各种各样的红色,唯独没有试过凤仙花的颜色,如果你愿意把花瓣给我,我就饶过你。”

  “国王为什么要杀我?”

  “这个国家被一个诅咒所笼罩,每一个踏入的人都必须服从国王的任何命令,如果有人敢反抗,或者想要离开这里,诅咒就会把他变成植物或动物。听说你想要离开,但是你并没有受到诅咒,国王很惊奇,他不允许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,那就必须杀掉你。”

  张新杰想起了一路上遇到的蘑菇、毛毛虫、马蜂、凤仙花、猫头鹰和独爪鸟。它们曾经都是不肯被国王禁锢的人吗?

  那么叶修,对公主近乎一见钟情的叶修,是出自自己的真心,还是因为国王说了那句“我把女儿嫁给你”? 

  “你放过我,不也是违背了国王的命令吗?”

  “我?”巫婆桀桀地笑起来,“我是不同的,我不但不怕那个诅咒,还知道怎么样解除它呢。”

  “我把凤仙花的花瓣给你,你能告诉我解除诅咒的方法吗?”

  巫婆思考了一下:“可以,不过只有花瓣是不够的,我还想要……”


  公主怯生生地站在森林外,双手交握放在胸口,看到张新杰走出来,立刻恳切地说:“尊敬的朋友啊,请你不要带走他,好吗?”

  张新杰呆了一下,苦笑着回答:“公主,如果你是说叶修的话,我不会带走他。如果他要离开,那也只会出自他本身的意志,不会与我相关。”

  “我很爱他,从第一眼看到他,就像藤萝终于找到了依靠的乔木,可我总是感觉他不属于这里,不属于我。”公主难过地说,“你能帮我劝说他永远停留下来吗?你是他的朋友,他一定会听你的。”

  “我说过了,公主,这是他的意志,没有人能替他做主。”张新杰从公主身边走过,这个时候,公主突然晃了两晃,身子一歪,昏倒了。

  国王的士兵从各个角落里冲出来,他们看到了刚刚公主倒下的一幕,如临大敌,齐刷刷用佩剑指着张新杰。

  卫队长站出来怒斥道:“你这个异乡人,我们把你敬为上宾,你却谋害我们尊贵的公主!”

  “杀了他!杀了他!”士兵们大声呼喊。

  张新杰深吸了一口气,冷冷地说:“这个时候,你们首先应该关心的,难道不是公主的安危吗?”

  卫队长哑口无言,亲自过来把倒在地上的公主抱起来,交给别人送走,然后把剑架在张新杰的脖子上。

  “别了,异乡人!”他说。

  “当!”剑刃被格挡开。

  叶修站在张新杰面前,华丽的佩剑还在他腰间,他手里拿着他的雨伞,似笑非笑地问:“你想干什么?”

  卫士长忍不住缩了缩,马上又挺直身板,大声说:“勇士大人,这个人谋害了公主,我们要惩罚他,把他杀掉给公主复仇!”

  “他不会。”叶修想都不想,“你说公主被谋害了,是怎样的谋害?你亲眼所见?有真凭实据?这么随便就想给人定罪,我可是不答应的。”

  “勇士大人,公主现在昏迷不醒,你居然包庇凶手!”

  “呵呵,我倒觉得你挺可疑的,既不关心公主的状况,又想把罪名推给别人,还急着杀人灭口。”

  “你——”卫队长气急败坏,“那好,我先把人拿下,带到国王面前,请最公正的国王裁判!”

  本来被叶修说动有些迟疑的包围圈再次坚定起来。

  “谁敢动他!”叶修微笑着扫视了一圈,眼神说不出的冰冷,“我说不是他,就不是他。”

  他拉住张新杰的手:“走,我们去瞧瞧公主,看能不能帮上忙。”


  公主的寝宫,国王见到张新杰,顿时跳了起来:“我不允许这个人再接近我的女儿!”

  叶修想了想,说:“在这里等我,要是有人敢欺负你,我拆了这里给你出气。”

  国王气得直跺脚,但是叶修进房间之前警告地看了他一眼,他犹豫了一下,到底没有继续针对张新杰,气呼呼地又坐下了。

  公主紧闭双眼睡在宽大柔软的床铺上,像经雨闭合的花朵,别是一种惹人怜爱的娇弱。巫婆刚给她灌了一碗气味古怪的药,这会儿在收拾坩埚。

  叶修过去问:“公主怎么样,为什么会昏迷的?”

  巫婆哼笑说:“她已经昏迷了,昏迷的原因还重要吗?现在应该做的是想办法把人弄醒。”

  “你有办法?”

  “我有药方,可以熬制这样的药,但是我的库房里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味药引。天堂里十二阶圣天使的羽毛,我需要三根……你不用想了,这个连国王的宝库里都找不出来呢。”

  “我一定会救她。你知道前往天堂的方法吗?”


  叶修像往常一样圈着张新杰的肩膀,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这么亲近地接触这个人了。

  他轻声说:“我要去帮公主寻找治病的药,国王答应我,在我回来之前会保护你。”

  “叶修……”张新杰忧虑地开口,被叶修竖起一只手掌阻住了。

  “你不用阻拦我,也不用陪伴我,就像你说的,这是我自己的故事,是我和公主的故事。”叶修随意地笑着,“你就在这里安心等我吧。”

  张新杰闭了闭眼:“好,我等你回来。”


  “你猜他去了哪里?”叶修走后,扮演着焦虑父亲的国王忽然笑了。

  “去了哪里?”

  “他为了我的女儿,只身去闯树顶的天梯了。天梯上遍布着风刀、冰刃、熔岩和突刺,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成功走上去。他也知道这一点,可是为了我的女儿,他甘愿去冒这样的危险。”国王骄傲地说。

  “你疯了!你的女儿爱着他,你还让他去送死!”张新杰的眼神里聚集起冰霜风暴,即使在他被赤裸裸陷害的时候,他也没有这样愤怒过。

  国王拿出了一面镜子,镜子里显示出叶修疾驰的身影。

  “我随时可以把他叫回来,只要告诉他他心爱的姑娘已经醒来,就可以了。”国王说,“不过在那之前,我得先解决你。”

  在森林里的时候,巫婆这样说着:

  “俗语说,灯台下面才是最黑暗的,离神圣天堂最近的这个国度,就是一个最黑暗的国度。你来时的这棵树叫做时光树,因为在这棵树上,时光被诅咒了,永远不会流逝。人是有寿命的,国家也是如此,我们这位国王不甘心被时光打败,他为了延续自己的王国,给整个国家下了诅咒,种下了这棵时光树。人们可以从外界走进来,这没有什么;可一旦里面的人走出去,就会将这棵大树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之下。”

  “所以才不允许任何人离开?”

  “是的,这是一种连天堂都忌讳的黑暗魔法,暴露之后一定会被解除——也只有光明的力量才能解除。你没有被这里的诅咒影响,就是因为你信仰光明,身上有纯正的光明力量,你是有能力破除国王诅咒的人。现在知道国王为什么如此忌讳你,非要杀死你不可了吧?”

  “一直以来,进入这里具有光明信仰的人,只有我一个?”

  “在你之前还有一个,他没你运气好,被国王变成了海螺。”

  “就是这只海螺?”

  “是的,这是一只怎么吹也吹不响的海螺,除非你解除了附着在它身上的诅咒。当你吹响它的时候,它的力量可以复苏整个国家。”

  “要怎么做?”

  “解除这个庞大的诅咒需要三个生命。一个施展诅咒的生命,一个被诅咒的生命,以及一个信仰光明的、可以作为桥梁把他们连接起来的生命。”

  “那么……”

  “我会帮你的,作为代价,我要你的心。我要剖开它,看看这么虔诚的信仰是如何诞生的。”

  “成交。”


  国王的剑刺进张新杰的心脏,鲜红的血喷溅出来,染满了凶手华丽的袍子。

  张新杰略微皱了皱眉,没有理会自己的伤,也没有立刻气绝身亡,相反,他抓住了国王的手,更用力地把凶器插进自己的身体。

  巫婆悄悄出现在一旁,口中念念有词,渐渐地,鲜血不再滴落,全部顺着冰冷的剑刃淌到国王手上。国王脸色大变。

  剑刺到的不是心脏。张新杰的心脏在森林里已经给了巫婆,现在胸腔里跳动着的是巫婆放进去的海螺。海螺通过剑上张新杰的鲜血和国王连成一体,国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,他的生命力飞速流进海螺里。张新杰也是如此。

  发现不对的卫兵冲了进来,但他们遭遇了意外的阻拦。

  蘑菇散发出浅蓝色的结界,毛毛虫制造着声波攻击,马蜂叮得他们满头包,猫头鹰的俯冲带倒了一片人。时光树上大大小小的居民们都赶了过来,努力守护着燃烧生命的张新杰。

  “呜呜——”

  在生命力的浇灌下,顽石一般的海螺终于不再沉默,大声唱起了歌。清澈的声音振聋发聩,像一阵解冻的风,刮过整个国家。

  所有的人都停住了动作,被海螺的歌声震惊了。国王的士兵听到歌声,在迷醉中化成了枯骨;涓涓的溪流听到歌声,瞬息间干涸成裸露的沟渠;宏伟的建筑物听到歌声,悄然无声地崩塌为灰烬;而树上的居民们听到歌声,陆续恢复了人身,喜极而泣。

  整个国家都风化了,他们已经存在了太多年,全靠时光的诅咒来维持,诅咒一消失,他们也随风消散了。


  张新杰还有一口气,他的眼睛眷恋地盯着国王的那面镜子。

  凤仙花变成的青年跑过来,把他抱在怀里,拿镜子给他看。

  镜子里的叶修在诅咒解除、永恒国度消失的一瞬间,仿佛大梦初醒一般,喃喃道:“我为什么会在这里?对了,我要救醒公主,不让他们迁怒新杰……不对!”他掉头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。

  原来,他是为了……

  张新杰想要笑一笑,终于没有力气,他虚虚抓住青年的手,用最后的口型说:“不要让他知道……”

  青年拼命点头,忍着眼泪打了个响指,一朵巨大的百合绽放在一旁,小心翼翼将张新杰裹在里面,像呵护易碎的珍宝。

  张新杰在安详中陷入了永恒的黑暗。


  很多很多年之后,有人在城市的酒馆里遇到一个旅行者,他不怎么喝酒,脸上常带着温暖的笑意,向人们讲述旅途中的见闻。他一定走过了许多地方,讲述的故事那么好听,令人情不自禁心向往之。人们纷纷爱上了他的故事,盛情邀请他留在这座城市。

  旅行者拒绝了,他微笑着说:“我在寻找我的朋友,我将一直寻找下去。”

  “你的朋友在哪里呀?”

  “他呀……”旅行者摸了摸自己的胸口,“他在我的时光里。”


  时光啊你何时走到了尽头?

  你在哪里我的朋友?

  树木荫荫午后,

  枝头盛开豆蔻,

  蘑菇装满小背篓。

  花儿谢了变石榴,

  细蕊满头轻撞手肘,

  绽放笑容把心儿都甜透。


  时光啊谁把我的朋友偷走?

  多情无情是或者否?

  风儿轻轻开口,

  你答应的守候,

  和你给我的自由。

  街边儿童数豆豆,

  我们唱着歌儿饮酒,

  在我时光中永恒的某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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