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我悦悦就好

又过了一年,我希望人人都好,我也都好。
ヾ(๑╹◡╹)ノ"

@春小喜 爱我CP~

[苏靖]相思章二十七 人生变化安可料

  东宫夜宴,灯火通明。

  秦冕、吕虔、宋玠等太子党悉数在场,连暂时韬光养晦的谢玉都不再避人耳目,光明正大前来赴宴。

  觥筹交错间,太子一扫之前的颓唐,朗声笑道:“年底潘训奏报治河有功时,本宫就知道扭转局势的机会到了,万没想到景桓这么识趣,竟然自己挖了坑,自己跳下去,真是天助我也!”

  众人也纷纷面带笑意向他敬酒,说了许多祝颂的辞令。

  文远伯揭露了刑部贪赃卖法的勾当,刑部口称要彻查,查来查去,尚书推侍郎,侍郎推郎中,郎中想推员外郎,最后齐敏自己看着都实在不像样子,勉勉强强选了个不得人望的都官郎中去虞罗司应付差事。

  言豫津虽是主审官,终究年轻,面对众人扯皮,一时举棋不定。不过最头疼的人一定不是他,而是誉王。何文新到案后,按理该明正典刑,可是他家大人哪里能答应,立刻去找誉王给儿子喊冤,说是过失杀人,之前误判了,要求重审。齐敏顺水推舟,这下换成文远伯不答应了,质问刑罚岂能犹如儿戏改来改去,三人吵成一锅粥。文远伯虽然实权最小,但架不住他是苦主,喊声最高,誉王每天脑瓜子都嗡嗡的。
  太子连饮了数杯,又道:“当初何家小子的判书下来,本宫就觉得不对,都是景桓麾下的人,怎么这么偏向文远伯,真要偏心,何敬中不是更要紧吗?姓何的也是有鬼,本来还急得告了两天病,等儿子真判了绞立决,反倒生龙活虎又回来点卯了,还有心思跟景琰斗法,原来里面有这些缘故。”
  吕虔凑趣道:“殿下真知灼见,齐敏向来被称作酷吏,日常到他手上的官司,该死不该死的一律判死,大家竟也没起疑,谁想到他们背地里搞了这么一出大戏!其实原告被告和主审官都是誉王的人,当初如果照章办事,不偏不倚,谁也说不出什么,哪至于闹成现在这样,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。”

  “这就是吕光禄不明白誉王的地方!”宋玠有了几分醉意,逸兴遄飞地指点道,“那位殿下惯爱面子,凡事一定要做到极致,方便人前显圣,常常为此反误了正事。他要是简简单单将此案结了,打官司的两个人里总有一个要跟他离心,他脸上怎么能过得去?因此才做了这么一出戏,一个给明面上的抚慰,一个给暗地里的实惠,想把二者都拢在手上。偏偏气数不佳,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条妙计,硬是被咱们撞破了,闹成了作法自毙。”

  “誉王能有什么气数,归根结底,还是他没有手段,不能压服手下人,才教事情闹到这步田地,所谓誉王党,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。换成太子殿下,难道我等臣僚会将殿下置于这样的窘境?”

  秦冕的话引起了众人一片声的附和,更有人趁机进言:“听说誉王去见言世子,言世子根本不见,大有言侯当年的风骨,殿下,我们要不要去接触一下,毕竟言世子也是殿下您的表弟嘛。”

  太子一时意动,不过他是东宫之尊,自然不能纡尊降贵亲自去访一个臣子,左右环视一圈,忽然发现谢玉端着酒杯,也不饮酒,只在那里出神,不由好奇问道:“谢侯在想什么?”

  谢玉虽然失去了实权,可是背后庞大的谢氏家族还在,妻室莅阳长公主还在,这么多年经营的人脉也还在,随时有可能起复。况且谢玉本人的智谋也是太子深为倚重的,少了他在政事堂周旋,太子党近几次和誉王党争锋,明显感到了吃力。
  谢玉乍然回神,放下仍满着的酒杯,沉吟道:“殿下,臣只是在想,齐敏既然是酷吏,那为什么……楼之敬只判了流放呢?”

  “这……”

  众人面面相觑,秦冕皱眉道:“不是我们和誉王做了交易,千辛万苦保下他的吗?”

  谢玉摇头道:“诸位不妨想一下,倘若调换一下立场,何敬中落到我们手里,我们拿捏了他的生死,会怎么做?誉王要拿什么出来换,我们才肯放过他?我们用来赎楼之敬的东西,真的够换他仅判流放吗?”
  在场没有一个傻子,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  “谢侯的意思难道是……楼之敬反了?”

  “这只是一种可能性,但防人之心不可无,楼之敬一向是殿下的亲近人,手里不一定保留了什么东西,他要是起了二心,对殿下的威胁太大了。”

  “那……”
  “楼之敬这会儿应该走到南陵郡了,殿下要是同意,我就派人追上去问问,看里面有没有内情。当然,他要真是清白的,也不会冤枉了他,只当是替他向殿下剖明心迹。”

  太子思忖了一会儿,缓缓点头。

  

  秦般若一袭黑衣,脸上也遮挡了黑布,只有一双眼眸亮如天上星子。她行动间轻盈无声,闪身进了离悬镜司不远的一处民宅。

  夏江已坐在正堂等她,烛火摇曳下,漠然说道:“你来迟了。”

  秦般若笑道:“刚刚去请一位师姐出山,没想到她隐退的心意甚是坚定,花了我不少功夫。夏首尊急着约我前来,是有什么吩咐?”

  “你故意留给言豫津的那些账册,没有起到作用,他直接全交给了陛下,陛下又传旨烧了,没掀起任何波澜。”

  “可惜……”秦般若闻言忍不住叹息一声,“那账册颇花了我一番心血,内容有九成都是真的。若是言豫津利用那账册做文章,便能顺水推舟教他卷入党争,若是皇帝见了账册发怒,也能趁此机会铲除一波夏首尊的眼中钉……”

  夏江冷哼一声,不以为意地道:“此子谨慎,出乎我的意料,不过这也不是坏事,至少试探出了他背后没有党派指使,算是个纯臣,也难怪陛下亲自出手保了他。”

  秦般若点头道:“反正我们的目的是查出奸细,其他这些都是附带……”

  红袖招被言豫津以雷霆手段捣毁后,秦般若一直心存疑虑,认为若没有自己人走漏风声,不可能输得这么一败涂地。于是她巧用心思,想出了‘一石三鸟’之计,借夏江之力制作了数份账册,藏到不同地方,再将这一“秘密”分别告知身边有嫌疑的几个人,看哪一份最终会失落。效果立竿见影,言豫津马上给出了答案。

  她正要对夏江说奸细内情,夏江已经一摆手:“你红袖招的事,不必告诉我,我们只是暂时合作,算不得一家人。”

  秦般若心中一凛,却不动声色,眼波流转,笑道:“夏首尊何必见外,我是师尊的弟子,就如同是您的弟子一样,何况我们还有虞罗司这个共同目标呢。”

  夏江嗤笑道:“我为什么要对付虞罗司?我还巴不得他这把火烧得越旺越好,不妨告诉你,从现在开始,言家小子不管想做什么,我都会全力支持,他说什么都对,他做什么都好,我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去。”

  秦般若完全怔住,半晌才吃吃地问:“夏首尊是在说气话?”

  “小姑娘,你和你师尊比,还是差远了,要是换了璇玑在,一定比我更早想明白。”

  秦般若忙躬身道:“晚辈愚钝,还请夏首尊代师指点!”

  夏江哼了一声,脸色却微微缓和,他站起身,负手在房中踱了几步,才开口指点:

  “言豫津现在是陛下的红人,我要是出手对付他,无私也有弊。这里面有三个关窍,不可不知。第一,陛下成立虞罗司,不管是谁的撺掇,都表示他没那么信任悬镜司了,所以我越是打压虞罗司,陛下越会忌惮我。

  第二,陛下不信任悬镜司,难道就能信任虞罗司?如今虞罗司刚成立,陛下为了扶持他们,给予了如此厚爱,但是过不了多久,等言豫津真正长成一股势力时,我就会反过来成为陛下制衡虞罗司的工具。言豫津但凡够聪明,就该知道我们两家固然不可能和平共处,可在某种意义上,甚至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。

  第三,我这么多年当陛下手中的刀,得罪了不知多少人,现在我老了,也该换别人来当这个出头鸟,替我分担一下火力了……”

  秦般若飞速消化着这难得的教导,思忖了半天,忍不住提问道:“首尊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做?可是您难道不怕,言豫津被一时的虚荣冲昏了头,做出什么蠢事,坏了大局?”

  “敲打是要敲打的,却不能直接对言豫津出手。你可知道言豫津出仕以来,人人不称他言指挥使,都称他言世子?他的身世是他最大的依仗,可也是他最大的弱点!”

  秦般若似有所悟:“您要从言阙身上下手?言阙又有什么弱点?”

  夏江冷哼一声,示意秦般若附耳过去,低低说了几句话。

  秦般若听完,骇然笑道:“夏首尊好狠的心肠,只不过这里面可要我的姐妹去送死……”

  夏江不耐烦地一挥手:“让我看看你的本事,如果能做成,我便将你红袖招势力悉数纳入悬镜司,给你们官面身份,彻底洗白;做不成……这样的废物,留着做什么?”

  秦般若呼吸骤然急促,不及细想,已盈盈拜倒:“请尊上放心,从此以后,般若就是您的马前走卒,敢不为尊上效死力!”

  

  秦般若辞别夏江,独自一人离开,在藏身之处默默坐了一晚上,不知都想了些什么。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,她才懵然回过神来,咬牙将脸上的所有黯淡抹去,重新整理好装束,才又神采飞扬地去了和四姐约定好的地方。

  两人悄然碰面,上了同一辆马车,四周帘子遮得密密实实,晃到了螺市街一家胭脂水粉店门口。这家店生意很好,女客进去采买时,门口停了好几辆相似的马车,她们混在其中,一点都不显眼。

  四姐虽然还强颜欢笑着,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色却极为苦涩,秦般若也不说话,只当没看见,指尖悄悄将窗帘挑起了一条缝,专注地盯着街上。

  过了片刻,不远处的一家蔬菜行里出来一辆装满菜的双轮车,拉车的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,小衣襟短打扮,秦般若精神一振,声音压得极低,说道:“就是他!”

  四姐凑过来看了一眼,疑问道:“就是这么一个苦力,毁了你的红袖招?”

  “我也不能相信,可是我设法找出的奸细,背地里联络的人确实是他!此人名叫童路,我派人监视了他几天,竟然没发现任何异常,只能猜想是他背后的人藏得太深,不是普通探子能找出来的。四姐,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。”

  四姐却没有被打动,垂着头,口中道::“人力有时尽,我也不保证能成。”

  “没有关系,我还不了解四姐的为人吗,只要你肯帮忙,就一定会尽全力,所以不成功也没关系。”

  四姐抿了抿嘴,重复道:“人力有时尽,所以般若……你也差不多得了,该放下的就放下吧,不要太苦了自己。”

  秦般若毫不意外她会这样劝说自己,只是神情到底没忍住冷了几分,反问道:“国恨家仇倘若可以忘掉,大梁为什么要年年整军备战,抵御外侮呢?总不能他们爱大梁是高洁,我爱我的滑国,就是不识时务吧?四姐,滑国,我滑国才亡了三十年啊!”

  “已经三十年了……大梁建国也不足百年,渝灭北周不过十三年,南楚代陈不过十五年,般若啊,这是大乱世,两百年间亡国灭种犹如吃饭喝水,和以往是不同的……”

  这样的争论已经发生过很多次,谁也说不服谁,秦般若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,话锋一转,说道:“大梁灭我滑国时春风得意,三十年过去,他们自己也走到了日暮途穷的时候,四姐你且看吧,你我有生之年,必会见证大梁的衰败!”

  四姐忍不住从缝隙里向外看,金陵仍是那么热闹繁华,半点不见秦般若口中的衰败。

  “不是看那些,那不过是些空中楼阁,风一刮就会塌了……道理很简单,大梁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后继无人,誉王好谋无断,太子阴柔诡谲,不管谁夺嫡成功,都难成大业。而大渝元宏一代雄主,这十年变法图强,国力蒸蒸日上,等他腾出手来,大梁覆灭就是早晚的事。眼看他起朱楼,眼看他宴宾客,眼看他楼塌了……”

  她的眼神冰冷中微带空茫,不知是想到了复仇成功的快感,还是复仇成功也回不去的故国,亦或者,是曾许诺要以国士待她、又毫不留情放弃了她的誉王。

  

  披满白布的文远伯府中,陆辕面前的茶水添了几次,颜色都淡了,他唉声叹气地劝说道:“人死不能复生,伯爷还是节哀吧,你这样固执,可知给誉王殿下带来了多大麻烦?殿下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,你也要知道好歹。”

  文远伯这些天仿佛憔悴了二十年,双目通红,却已经没什么力气愤怒,只说:“陆平章不必劝了,我敲登闻鼓,就是为了断自己的后路,杀人凶手一天不死,我就一天不能闭眼!”

  陆辕皱眉道:“你就不能替殿下想想,殿下对你还不够好吗,原本这桩案子就只是戏杀,打几棍子的罪而已,为了你,殿下不惜大费周章牵扯进这许多人,何家小子连户籍都没了,你也见好就收吧。”

  文远伯难以置信地瞪着他:“见好就收?我见到什么好了?我儿子死了,凶手还活得好好的!”

  “死都死了,你把何文新打死,他也活不转啊!你得顾着活着的人,你老娘,你老婆,都还指望着你呢。”陆辕劝了半天无果,已经不耐烦起来,“这样吧,我做个和事佬,你不是有个外甥女,从小爹妈没了,养在你夫人膝下吗?干脆就认个义女,嫁给何文新,从此以后他就有半子之劳,替你儿子在你膝前尽孝,你们两家化敌为友,岂不两全其美?”

  文远伯发出了拉动风箱一般的粗重喘息,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牛,看得胆大包天的陆辕也不由心中发毛,可是过了许久,他竟然奇异地平静下来,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一句:

  “……让我考虑考虑。”

评论(25)

热度(100)

  1.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